我和我的师父

2020-10-23 15:39 来源:51网 分享到:

第一次见到我的师父王介,还是80年代初。

那时我们在课本上只见过石油英雄王进喜,都姓“王”,总会拿英雄来想象未来师父的模样,等见到时难免遗憾。中等身材,略驮着背,和遍街遍地的普通中年人别无二致,唯一的区别是他的头和脸,许是思考的问题太多,看起来总比其他人大些。

他操着一口怪难懂的川西话,笑眯眯地把我们几个愣头青领进仪表间,指指这里,讲讲那个,说了许多鼓励的话,最后用一句“大家以后就在一起学习了哟”来结束。

那时候我们都是农村出来十六、七岁的娃儿,有的中学都还未念完,甫一离家,紧张、焦虑、自卑,做什么都缩手缩脚,师父就带领大家学习文化、设备、仪器,还教我们认识工具、使用工具。那时候条件艰苦,资料少,仅有的几本书早就被师父翻得稀烂,实在没办法了,他便挨个给我们抄书,露了一手漂亮的字。

他自己说,他是“老三届”,没有读过大学,所有只能在岗位上学习,很多年后我才知道,他曾是清华大学的保送生,却因为家庭原因没能上成。

一个雾气蒙蒙的冬天,师父带着我们去维修日本进口的水分析仪器,发现探头故障,得有人下到冰冷的水里面去拆除、调试。几个师妹自然而然地看向了我,我正在犹豫时,师父已经脱掉外裤下水了,他一手托着探头,一手拿着扳手问我:“你在上边看看有反应没有?”我却说不出话来。

后面几天,我实在不好意思出现在他面前。

差几分落榜没有上成大学的我,原本是为逃避农村起早摸黑的劳作才选择去做工人的。

我太羞愧了。

师父很敏感地观察到我好长时间不怎么说话了,闷闷的。他没有责备我,只是带着我在工厂周边走走转转,谈农村和工厂、谈高考、谈奋斗、谈文学和敬业。以前父母、老师没有说过这些,师父平淡的话语犹如醍醐灌顶,我突然感觉自已长大了不少。

尽管那时工资不高,我还是省下来不少,开始买书学习。

化工、设备仪器,还学了写作和日语,师父帮我改了很多次稿件,带我到处参观学习,这才有了厂里拿着大喇叭宣传的“自学成才青年”“青年突击手”。

一次我给师父买了一包红双喜,师父摆手说不用,我把烟放桌上,过了会儿他又打开抽了起来,独自走向窗子看着远方。我知道师父一直把我们几个徒弟视为自已的儿女,儿女都是会长大了,迟早要离开他。

等我电大毕业再回到他身边,惊觉已经有人叫他王大爷了,敬业让他头发白了许多,背更驼一些,他硬拉着我的手说:“你现在也算是念过大学的人了,现在该是我的师父了。”我又一次说不出话来。

80年代末,我按上级安排远赴伊拉克工作,得知师父成为了重庆净化总厂第一个净化仪表方面的技师,激动了好几天,逢人便说,我的师父是技师了。

前几年,我们师门齐聚重庆,师父那一口川西话仍然听不大明白,当知道徒弟中有外企负责人、有高工、有专家时,80来岁的师父含泪说:“你们是新的一代。”

我们几个中年人相视一笑,只好说:“师父,现在又有更新的一代了。”(通讯员 张盛富)

编辑:peopleadmi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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